有人坐在河邊總是說
回來吧,回來
北風(fēng)抽打在身體和心上
遠(yuǎn)行啊,遠(yuǎn)行
...
是閉上眼睛聽的。不真切,似夢非夢,一個聲音在喚起。一遍一遍,第三遍的時候,眼淚掉了下來。旁邊有女孩拿出本子,在昏暗的燈光下記下歌詞。
前些日子在青海,很多時候在黃河邊。從小在長江邊上長大,卻從來沒有見過黃河。想象中的它是波濤洶涌含著泥沙,就像壺口瀑布那樣。但沒有料到,青海境內(nèi)的黃河水,清而透亮。
“天下黃河貴德清”。住在一個種滿花的小院子里,晚飯過后,天色已暗,闖過蚊子布的陣,往河邊去。路上已不見光,越往前走,水流的聲音越重,直到雙腳踏上河里 的石頭,你便是與它一起的了。正對的是西面,已是九點多,天光卻還未全散,在山梁背后。有微弱的藍(lán)光,映在河面上,還有片云兒留下的影子。那光,你想有多 微弱,就有多微弱。但就是那么一丁點兒,讓你魂牽夢繞不忍離開,情愿一直等到它消散?伤拖裼肋h(yuǎn)不會散一樣,越清淡,越長久。
老胡說前面有片更開闊的地方。他走得不快,但總不見人影。在我們不忍離開之時,他已折返歸來。說,那邊有一群人,約莫二十多個,橫躺在河邊,還蓋著毯子。腦海中嗖的鉆出一些神秘宗教儀式的形象,甚至邪教。這時注意到,路邊確實停了一輛中巴車,像旅游包車,糊糊的車在黑糊糊的樹下突然變得詭異起來?捎钟心膫旅行團(tuán)會在夜里驅(qū)車經(jīng)過一條沒有路燈的路來到一個祖國西部無名黃河岸旁?這件事太過蹊蹺,總讓我聯(lián)系到一些靈異事件的情節(jié)。想要回頭去看看,大家似乎都沒有那么大的興趣,作罷。想想也好,通過語言的轉(zhuǎn)述留存于想象之中是最好的吧,或許真親眼所見后會失望許多,誰知道呢?只是整個晚上,我都惦記著這件事情,現(xiàn)在提起,依然兩眼冒光。
“青海的黃河又要建好幾個水電站了”,當(dāng)?shù)厝颂岬竭@件事時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種驕傲,“東部用的電很多都是來自青海 呢”。但眼中繼而又飄過一絲黯然,“這些地方明年來就都沒有了”。一路上,我很怕聽到要建水電站,但一路上都在聽。金沙江,瀾滄江,怒江,黃河...人類 改造自然的技術(shù)越來越高超,越來越有干勁?稍诤芫煤芫靡郧埃覀兊睦献孀谠缇臀虻,順應(yīng)自然天理才是正道。
前兩日,在光合作用里,看到老胡的新書放在推薦位置,《誰為人類懺悔》。是啊,誰為我們懺悔呢?大地不需要我們的懺悔,它有自我修復(fù)的能力。平衡失調(diào)達(dá)到一個界限,就會徹底倒塌,繼而 混沌,然后達(dá)到另外一個平衡。人定勝天的事,上帝一聽就笑了。只是我們的所作所為,殃及無辜,那么些美好的生物, 一個個消失在人類面前。
黃河還在流淌。從雪山下來,流入海洋。億萬年以后,它也許不是它了,但水仍在,大地仍在。有一天,水不在了,大地也不在了。但,天還在。
三個人,閉著眼睛,唱。
我閉上眼睛,聽。眼前是清亮的黃河,黃土坡。三個人坐在黃土坡上,閉著眼睛,唱,黃河。
...
黃河的水不停地流
流過了家,流過了蘭州
流浪的人不停地唱
唱著那黃河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