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更生/圖
2008年8月,智利。釋延武隨河南文化代表團南美之行的最后一站。
偌大的表演臺上,釋延武剛扎好馬步,一個身高近兩米的異國壯漢走到他面前,掄起拳頭“嗨”地一聲怒嘯,“砰”地一聲響亮。
或許是傾盡了全力,這位當著職業(yè)拳擊手的壯漢甩動著擊打過的手,齜牙咧嘴頗顯痛苦地看著面前的釋延武:頭皮破了,血流了出來。
臺下一片驚呼。
釋延武收起馬步,沖比他高出近一頭的壯漢友善地笑說:“如果你有興趣,可以再打一拳!”
臺上,壯漢目瞪口呆;臺下,掌聲雷動。
掌聲中,釋延武再次扎好馬步;靜寂中,一根玻璃杯口粗的木棍被掄圓了狠狠地砸在釋延武淌血的頭上,“咔”地一聲響亮,斷了。
重拳。木棍。
表皮破,骨不折。
“中國功夫!”“中國功夫!”臺上臺下,歡聲雷動。
“這孩子適合練武”
1970年,確山縣一個靠山的村子里,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呱呱墜地,他的名字叫李耀武。
耀武6歲,一個年逾花甲的老者來村子賣藝時,看見了耀武,對耀武父親說:“這孩子適合練武!”父親面無表情,但激了老者一句:“你露一手讓我看看!”話音剛落,老者身形一晃,人已蹲在了一米多高的八仙桌上。
若干年前的一個冬天,耀武的父親被人綁了票,反扣在村后山上的一個大水缸里,當家人拿錢贖出他時,腳趾凍掉了四個;氐郊,他就有了這樣的想法:咱不欺負人,但不能被人欺負。
“要想不被人欺負,就得有個好身體,會武功。”父親每給耀武講這樁舊事,末了總這么說。
現(xiàn)在,機會來了。
同村的五六個孩子跟著老者學起了武術。白天,老者教孩子們六合拳的套路;晚上,他單獨給耀武“開小灶”,教他金鐘罩、鐵布衫等護體功的法門。
一晃三年,老者沉疴在床。臨終,他拉著耀武父親的手建議把耀武送到登封進一步學習功夫。然而,父親猶豫了。在他的意識里,有一點粗淺功夫,能夠看家護院不再受人欺負就行,何況,耀武還是個不到10歲的孩子。
但耀武卻鐵了心要去。“父親只是想讓我‘看家護院’,可我更想做一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。”俗名李耀武的釋延武這樣訴說著他最初的理想。
“愿意拜我為師嗎”
1980年,登封武術體校開始面向社會招收第一批學員。
雖然有一些功底,但10歲的耀武還是在學校感受到了苦和難熬:白天,不僅學武術還要學文化課,晚上,就鋪著草苫睡在冰冷的地上。
因為“會兩下子”,耀武一到學校就當了班長;當了班長,他就覺得一點兒不能比別人差;不能比別人差,那就得多練,所以,他常在半夜時偷偷起來跑到操場上打套路、踢磚、劈木樁。
沒有手表,他就在每天睡前喝水喝到肚子脹,然后在尿憋時起床。
1982年深秋,時任副校長的孫田把耀武叫到屋里,開門見山淡淡地問:“愿意拜我為師嗎?”
耀武一陣驚喜。第二天,他思忖再三,買了兩瓶“四特”,掖進懷里去了孫田的屋里。
看到酒,孫田眉頭微皺,語重心長地說:“你資質不錯,我想多教你一些東西。在這個學校資質不錯的人不止你一個,知道為什么我挑中你嗎?”孫田頓了頓,又說:“有些東西是不能輕易傳人的,會的人多了,就會良莠不齊,甚至貽害社會。”
“我懂了,師父!”耀武說。
“‘師父’你先甭忙著叫,把酒拿回去吧。”
幾分鐘后,耀武再次來到孫田的屋里,跪下,鄭重地磕了三個頭,叫了三聲“師父!”
點穴、“貼身靠”(近距離搏擊的一門功夫),孫田送給耀武兩樣“東西”。
同樣是這年秋天,耀武去了一趟白馬寺。
這一趟,耀武是瞞著父親去的;這一趟,用了12年的“李耀武”這個名字,隨著“三千煩惱絲”的飄落而淡去。
佛門中,自此有了一個釋延武。
“不能只做一個武夫”
1984年,釋延武被學校選拔參加了全省武術技能大賽,一舉獲得全省套路冠軍。
是時,釋延武已不再滿足于學校的套路教學,他希望得到更多的“高人”指點,然后去追尋“行俠仗義”的夢想。
河北滄州、廣東佛山、山東臨沂、湖北武當……聽說出武術高人的地方他著實去了不少。
1986年,16歲的釋延武再次來到登封時,恰逢少林寺組建武僧隊,在外晃蕩了近兩年的他毫無懸念地通過各種考試,成為最初的14人隊員之一。
白天,他們練套路練搏擊,晚上,他們練搏擊練套路。釋延武漸漸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個道理:武術的精華,就是能打能挨。但同時,他也有了困惑:學習功夫,就是為了能打能挨?
釋延武無法讓自己從困惑中跳出來,甚至把這困惑和自己的理想攪和在一起,從而產(chǎn)生了新的困惑:就算我能打能挨,就算讓我去“行俠仗義”,充其量只是以暴制暴,和社會的文明格格不入。
習武到底有什么用?這個困惑成了釋延武所有困惑的焦點。
終于有一天,時任少林寺主持的釋永信把武僧團帶到了廣州,然后帶出了國門。
表演。武僧團的表演,國內,國外。一次,兩次……次次轟動。
緊鎖在釋延武心頭的“眉頭”舒展了:練武,也是為了把中華功夫發(fā)揚光大。他甚至覺得,當武術被“像一張名片一樣四處散發(fā)時,朋友就會越來越多,了解它的人也會越來越多。”
1992年初秋,釋延武成了武漢體育學院的一名學員。他說,要把中華武術發(fā)揚光大,“不能只做一個武夫”,還得有更多的理論知識充實自己的頭腦。
回想起自己的習武經(jīng)歷,釋延武說,在武漢上學的4年,讓他反思了很多人生的東西并產(chǎn)生了“嬗變”:從“看家護院”的需要到“行俠仗義”的理想;從“行俠仗義”的理想到把中華武術發(fā)揚光大的念頭。
“這4年,我不是一個好學生。”釋延武笑說,“我太忙了,大部分時間在北京和國外。”
在北京,是因為武警總部到學校挑選教練時相中了他,他成了武警總部的特邀教官,負責特警和軍校學員的套路和散打技能的教授;在國外,是他要把他的散打技能等展示給全世界。
從這時起,釋延武代表少林武僧表演團應邀出訪過五大洲96個國家和地區(qū),進行過近200次的比賽、表演和教學。
“您告訴了我什么是功夫”
2007年夏天,六國軍事組織在俄羅斯舉行反恐軍事演習。
在新聞中心,作為中國武警教練參與此活動的釋延武正在接受采訪時,一位外國武官走到他身邊,通過翻譯輕蔑地對他說:“你們的‘功夫’在我眼里全是花拳繡腿!能告訴你什么是功夫的,是我的士兵!”釋延武坦然而笑:“你可以讓你的士兵來試試我的‘花拳繡腿’。”
傲慢的外國武官或許是為了“保險”,一下子喊來了七名士兵。
釋延武沉穩(wěn)地扎下馬步后,一個,兩個,三個,七個士兵用他們的拳,用他們穿著軍用靴的腳,用他們的肘,用他們的膝,狠命地擊打著釋延武的襠、軟肋、頭、胸、咽喉……
在場的人員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。經(jīng)久不息的掌聲中,軍演的最高指揮者快步走下主席臺,緊緊地抱住了釋延武……
挑釁的武官滿臉羞愧,帶著他的七名士兵列隊向釋延武敬著軍禮,說:“您告訴了我什么是功夫?磥,我的士兵要做的訓練還很多……”
2008年6月,已是中國少林武術研究會會長的釋延武注冊成立了“中華少林禪武醫(yī)發(fā)展公益基金會”,把“對弱勢群體進行救助”列為基金會的主旨之一。無論再忙,都要堅持每天早晨5點鐘起床習練內功和散打、拳術的釋延武,對“功夫”又有了新的思索:發(fā)揚光大,還要造福社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