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崇在武則天朝以門蔭出身為仕。任孝敬挽郎職時,應(yīng)“下筆成章”科舉,授為濮州(今河南范縣南之濮城東)司倉。曾先后五次擔(dān)任則天朝的夏官(兵部)郎中。當時契丹侵擾河北,戰(zhàn)務(wù)繁忙,軍書積壓特多,原夏官處理文書極慢。姚崇上任后,“剖析若流”,以極快的速度處理得井然有序,武則天甚為驚奇,越級提升為兵部侍郎。圣歷元年(公元698年)義擢升為同鳳閣鸞臺平章事,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(宰相之職)?崂糁芘d與來俊臣伏法之后,武則天在一次廷議中提出:“周、來二人勘案時期,朝中反逆特多;二人死后朝中無反逆之事。以前定的反逆案應(yīng)無枉屈,不然為什么無人申冤辯屈呢?”對這一敏感問題,朝臣無人敢說實話,怕惹禍上身,身家難保。唯姚崇挺身而出,抗顏爭辯說:“從垂拱(公元685年)以后,被定為叛逆而家破身亡之人,都是在嚴刑逼供下誣諂致死的。告密的人為了邀功請賞,編造謊言,天下之人稱為‘羅織’,這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殘暴行徑,比漢朝的黨錮之禍還要嚴重得多。陛下也曾派近臣了解獄囚的真實情況,所派近臣本人身家難保,他怎敢據(jù)實上報推翻周興、來俊臣的判決呢?受害人自己只能含冤負屈,稍有異詞即遭毒手,將軍張虔勗、李安靜二人翻供被殺不就是例證么?我以全家近百口人的性命擔(dān)保,現(xiàn)任朝臣之中沒有一個犯叛逆之罪的。”姚崇這一義正辭嚴的抗辯,不僅滿朝文武對他感激涕零,連武則天也深為嘆服。她說:“以前的宰相,怕負責(zé)任,遇事敷衍,不報實情,使我陷入嚴刑峻法的殘暴境地,只有姚卿敢說實話,甚合我的心意。”即刻遣中使賜銀一千兩,以資鼓勵。神龍元年(公元705年)張柬之、桓彥范謀誅武則天的男寵張易之、張昌宗兄弟,恰好姚崇視察軍情返回長安,遂參預(yù)其謀。這次行動的結(jié)果是二張被殺,則天退位,中宗李顯復(fù)出。正在朝堂慶賀之時,百官無不歡欣雀躍,共慶李唐國運重開,皇統(tǒng)有繼,而姚崇一人卻潛然淚卜,極為傷感。張柬之、桓彥范對他說:“今天豈是哭泣的日子,恐怕你禍將臨頭。”姚崇說:“我事奉則天多年,一朝離去,感情一下子難于割舍。昨天我參預(yù)你們誅二張之謀,是臣子應(yīng)盡之責(zé);今天辭別舊主而哭泣,也是一個臣子應(yīng)有的節(jié)操。若因這次的哭泣而遭懲罰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行為磊落,委實感人。不久貶為毫州刺史,轉(zhuǎn)常州刺史。
景云元年(公元710年)睿宗李旦即位,又召姚崇回朝廷擔(dān)任兵部尚書,不久又升為中書令即宰相之職。其時李隆基為東宮太子,而操縱朝廷大權(quán)除李隆基姑母太平公主之外,尚有李隆基兄弟宋王李成器、岐王李范、薛王李業(yè)等人。他們身居要職,掌握兵權(quán),朝廷大臣均認為宗室干政對朝廷政局不利。姚崇與宋璟等人密奏睿宗應(yīng)把太平公主逐出長安遷往東都洛陽居住,而宋王、岐王、薛王三人則均遷為外州刺史。這本是為李唐王朝長治久安的安邦妙策,不料睿崇昏庸極盛,竟將此語面告太平公主,于是攪得天翻地覆,東宮太子亦涉與謀之嫌。李隆基為了平息風(fēng)波,乃上表責(zé)稱姚崇宋璟離間他姑侄、兄弟之情,請睿宗貶逐二人為外州刺史。此舉名為貶逐,實是李隆基保護二人,怕他們在朝中遭太平公主的暗算。姚崇貶為申州(今河南信陽市南)刺史,后轉(zhuǎn)為揚州刺史,再遷淮南按察使。在這些地方任上,他為政簡肅清廉,百姓及地方官吏為他立碑紀德,甚得好評。
姚崇施展抱負,風(fēng)虎云龍,還是玄宗登基后的開元為相時期。玄宗貶逐兵部尚書郭元振之后,即召令姚崇為兵部尚書,同中書門下三品,復(fù)遷為紫微令。姚崇在執(zhí)政之先曾與玄宗約定十件大事,如以仁義治天下,數(shù)十年內(nèi)不求邊功讓百姓休養(yǎng)生息,宦官不得干政,皇親國戚不得擔(dān)任臺省官職,廢止破格濫用官吏,以法制抑壓佞倖之徒,公卿、方鎮(zhèn)、戚里不得貢獻求媚,全國不得再增建寺廟宮殿,廣開言路接受臣下諫諍,嚴格杜絕外戚干政。這十大建議基本被玄宗所接受,陸續(xù)施行。姚崇在開元時期為相處理的第一件事是勒令僧徒還俗。中宗朝佛教泛濫,公主及外戚度人為僧為尼者甚多。開始還基于佛教信仰,無可厚非,后來有些富戶強丁以寺廟做為逃賦逃役的避風(fēng)港,成為國家之害。姚崇表奏玄宗說:“一個人只要做到內(nèi)心慈悲善良,使蒼生百姓得到安樂,即是皈依佛法。用不著妄度奸人,破壞朝廷正法。”玄宗接受他的意見,令枉度的偽濫僧徒還俗者12000多人,堵塞了國家賦稅漏洞,增加了社會勞力,于國于民,均稱益舉。
玄宗即位以后,以為政清明為目標,姚崇獨當重任,對一切政務(wù)處置得當,且雷厲風(fēng)行,深得玄宗信任。但是他兒子姚彝、姚異,喜與賓客往來,接受賓客饋贈,招致朝臣和社會人士的批評,影響姚崇的聲譽。他的同僚中書趙誨,深得姚的信賴,在一次接待中私受“蕃人”珍貴禮品,遭到玄宗究問,下獄處死。姚崇一方面承認趙誨有罪,一面又設(shè)法營救,玄宗對此十分惱怒。姚崇自此憂懼不安,多次向玄宗提出解職歸田的請求,并推薦宋璟以自代。玄宗因之免去了他的宰相職務(wù),以開府儀同三司的待遇讓他歸養(yǎng)。
姚崇于開元九年(公元721年)病逝,年72歲。逝世前,他立下遺囑,闡明信佛之害,不許子孫為他延請僧道,追薦冥福。臨終時,叮囑諸子:“我任宰相多年,所言所行,多可傳誦后世。死后的碑文,不是著名文家不寫。當今文壇巨匠,首推張說(音yuè),我和他素不相睦,若去特地求他為我撰寫碑文,他必然不從其請。我留下一計,在我靈座之前,陳設(shè)珍貴玩物,俟張說來吊奠,細察其情。他若見到這些珍玩,不屑一顧而去,是他記掛前仇,防他報復(fù),汝等速離此地回歸鄉(xiāng)里。倘他逐件玩弄,有愛慕之意,汝等可傳我遺命,悉數(shù)奉贈。即求他作一碑銘,以速為妙!待他碑文做就,隨即刻于石碑,并將原稿進呈皇帝御覽。我料張說性貪珍寶,使其利令智昏必然就范。切記照此辦理,以快為妙。他必事后追悔索回文稿。果能如我所料想的那樣,碑文中一定贊譽我的平生功業(yè),后想尋隙報復(fù),難免自陷矛盾之境,沒法尋釁了。”姚崇之子彝、異等人謹記父命,遍訃喪文,設(shè)靈接受百官吊唁。張說入朝奏事聞姚已歿,順道往吊。姚崇諸子依父命早已擺列珍玩,張說入吊后,雙手扶摩諸物,極表愛慕之意。姚彝等人當即叩請說:“先父曾有遺命,謂同僚密友肯為撰寫碑文者,當以遺珍相贈。大人乃當代文壇耆宿,倘若不吝賜文,以記先父之履歷,當以諸物相贈。”張說欣然允諾,彝等促其從速撰寫。張說興致極佳,當即撰文,為姚崇寫了一篇淋漓盡致的頌德文章。文一落筆,姚家就送來珍玩,取走碑文,連夜雇請石工,刻之于石,并即日將原文進呈御覽。玄宗看了銘文,連聲稱贊“寫得好,寫得好。似此賢相,不可無此賢文。”張說一天以后,省悟過來,暗想自己與姚崇有隙,多年不睦,如何反去頌揚其德呢?連忙派人索還原稿,托言文字草率,須加工潤色。不料使者回報已刻成碑文,并呈御覽。張說連連頓足嘆息說:“這是姚崇的遺策,我一個活張說,反被死姚崇所算計,真覺羞愧。”
姚崇死后,謚太子太保。他三次入相,皆兼兵部尚書,對于唐朝國力之強盛,開元政治之清明貢獻巨大。他為政注意選人才、罷冗職、立制度、擇百官、汰僧道、抑權(quán)貴、獎農(nóng)桑、設(shè)屯戍等等政績,無不為世稱道。他與宋璟并稱“姚宋”,同為后世稱譽的良相。“開元之治”有他規(guī)劃、經(jīng)營之力,功不可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