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代周王朱公式的長子、后繼任王位的朱有公式(1379年~1439年),自幼生活在皇宮似的周王府里,卻非紈绔子弟。他勤奮好學,留心翰墨,成為開封文化沃土養(yǎng)育出的杰出文藝家。朱有公式熱愛開封,流連于汴城美景,精心創(chuàng)作了明代第一套“汴城八景”。明成化《河南總志》亦成為目前所見最早記錄“汴城八景”的文獻。這八景是:
艮岳晴云 大河春浪 開寶晨鐘 夷山夕照
金梁曉月 資圣熏風 百岡冬雪 吹臺秋雨
目前,“汴城八景”中,“大河春浪”和“吹臺秋雨”勝跡猶存,“資圣熏風”即將再現(xiàn),“艮岳晴云”將再現(xiàn)于龍亭公園東北艮岳遺址的“艮岳文旅綜合體”中,而在開寶寺遺址鐵塔公園中再現(xiàn)“開寶晨鐘”更是情理之中和完全可行的。這無疑是開封的一筆寶貴的財富和資源。
朱有公式為這套“汴城八景”配制的“八景詩”令人耳目一新,現(xiàn)將這組鮮見的“八景詩”全豹展現(xiàn)并簡要述評如下。
艮岳晴云
金故宮從元代到明代均未遭受大的破壞,皆由當時在汴的當權者占領把守。在金皇城基礎上修建起來的周王府,基本上和金皇城一般大小,原被圈進金皇城的那部分艮岳成為周王府的后苑。朱公式在修建王府時,就曾從南方采集花石,來補充完善艮岳的內容。朱有公式對艮岳更是情有獨鐘,將“艮岳晴云”列為“汴城八景”之首。明代開封的《如夢錄》未直呼“艮岳”,而改稱“宋徽宗御花園故基”。一直到明末大水灌城,艮岳才和周王府一起消失在波濤之中。這是艮岳消亡的最后時間。朱有公式以七言律詩的形式創(chuàng)作的汴城“八景詩”的頭篇《艮岳晴云》詩曰:
東北三山接太虛,輕云冉冉雨晴初。半空正氣濃還淡,一片香綿卷復舒。閑共朝霞凝遠岫,每從春色護王居。養(yǎng)花天氣鳴簫鼓,綺席清陰樂有余。
“東北”方向艮岳的3座高峰,似乎就要連接著虛無縹緲的天宮了,雨后初晴,“輕云冉冉”,濃淡如“正氣”,卷舒似“香綿”,“朝霞”相伴,“春色”無邊,多么美妙的一幅風景圖畫!朱有公式真是悠閑和瀟灑啊。在鮮花盛開的日子里,面對著仙境般的“艮岳晴云”,鳴簫弄鼓,創(chuàng)作優(yōu)美的音樂,真是其樂無窮。
艮岳巖穴中放置大量爐甘石,雨后晴日,可生云霧,“輕云冉冉雨晴初”是真實寫照,也是“艮岳晴云”景觀的來源。
大河春浪
人們熱愛母親河。開封人得天獨厚,春日郊游、秋季登高,很多人都選擇去黃河。明人顧祿在《陳橋驛觀黃河》詩中就有“水痕新漲桃花滿”之句,黃河春景已為人們津津樂道。這美麗的風光自然躲不過朱有公式的眼睛,他也很欣賞“大河春浪”景觀。
春回地暖,黃河流經的山脈,冰消雪化,雪水通過大小溪流注入黃河,使黃河結束了枯水季節(jié),一時間波涌浪翻、風情萬種。黃河仿佛是冬眠蘇醒了似的,自西方天際而始,波浪滾滾而來,加之河面寬闊,更覺宏偉壯觀。朱有公式的《大河春浪》詩這樣寫道:
千重巨浪接天陲,此是黃河二月時。中岳雪消春日暖,東風凍解曙光曦。禹門波涌魚龍化,汴岸沙平舴艋馳。南去遙通淮泗水,澄清永與太平期。
這首詩寫得如同黃河浪花一般,奔騰跳躍、一瀉千里。時間是“二月時”,地點由西向東又往南,“中岳”“禹門”“汴岸”“淮泗水”,詩人表達了對壯美黃河的愛,又盼望黃河“澄清”、實現(xiàn)“太平”,他的詩反映了人民的心聲。
如今,我們不必等到春季即可觀賞到大河春浪的美景。在調水調沙的日子里,多少人奔上大堤去目睹那千古未有的奇觀:一層層泥沙被沖刷而去,而我們的大堤、險工、新工皆經受了考驗,安然無恙。開封人一邊凝望著從天邊而來的飛浪雪濤,一邊聆聽著鏗鏘悅耳的大河奔流,無不笑在臉上,喜上眉梢!
開寶晨鐘
元末時毀于兵火的開寶寺,于明代重建,頗具規(guī)模。明代文學家李夢陽有兩首詩都是寫該寺鐘樓的,詩中有“臺上一鐘鳴,登臺萬里平”和“危閣秋登霽,寒煙晚坐重”之句,可見鐘樓的高大。開寶寺的鐘聲在宋代就特別有名氣,朱有公式擬八景之時,自然不會忘記這令人發(fā)思古之幽情的“開寶晨鐘”。他的《開寶晨鐘》詩曰:
寶塔層層霄漢中,鯨音忽起曙樓東。草分僧徑霜華白,花覆禪堂日影紅。升坐誦經隨韻轉,焚香祝壽聽音雄。此聲普濟三千界,不比姑蘇夜半鐘。
晨曦中的“寶塔”直沖“霄漢”,忽然東邊鐘樓上響起了晨鐘。從草徑上的“霜華白”到禪堂前的“日影紅”,從僧人們“誦經隨韻轉”到香客們“祝壽聽音雄”,開寶寺繁忙的清晨有聲有色且透出一股肅穆莊重之氣。因為這鐘聲是能夠“普濟三千界”的,不像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的鐘聲那樣,只能把旅客的心情襯托得更加寂寞。開寶寺的鐘聲為何在宋代特別有名?據(jù)宋代王辟之《澠水燕談錄》記載:
京師品官之喪用浮屠法擊鐘,初無定制,景德中,令文武卿監(jiān)、武臣大將軍、命婦郡夫人以上,許于天清、開寶擊鐘。至今為例。
原來,有身份的人死了,才準許在開寶寺?lián)翮娛締,這已是北宋的慣例了。北宋之后,開寶寺多次改名并整修,《如夢錄》記載明代該寺鐘樓曰:
東有鐘樓,磚座高丈八尺,上建崇樓……其像極古。內懸銅鐘,布袋樣,重六千斤……遇王薨逝,撞鐘三日三夜,名“引魂鐘”。
宋代撞鐘示喪的習慣,到明代仍就,而且更具體了,三日三夜,名曰“引魂鐘”。寺院里的鐘天天都得撞,那3000公斤的大銅鐘撞起來該有多么洪亮和悠揚,在離開寶寺不遠的周王府里,朱有公式一定聽得清清楚楚。開寶寺的鐘聲自北宋起歷代聞名,如果在適當?shù)囟,恢復重建著名的開寶寺鐘樓,把“開寶晨鐘”的故事講給大家,讓“開寶晨鐘”唱響起來,給人民以美好的祝福,與“相國霜鐘”南北呼應,一定是一件人們喜聞樂見的美事。
夷山夕照
從《唐東京封禪寺圓紹傳》中可知,唐代夷山被稱為“峻嶺”。宋人汪元量的《夷山醉歌》詩中有“夷山青青汴水綠”之句,宋代夷山草木蒼翠,還是一座漂亮的青山。明代夷山仍有相當?shù)母叨龋情_封城內歷史遺留下來的重要景觀,朱有公式將“夷山夕照”列入“汴城八景”理所當然。站在夷山上看景,可謂洋洋大觀,有朱有公式的《夷山夕照》詩為證:
夷山高處若平岡,獨立西風對夕陽。萬灶炊煙凝暮紫,滿林霜葉映秋黃。雁行南去穿云影,鴉陣東來耀日光。最好登臨望原野,半堤芳草下牛羊。
雖然“夷山高處”像是一個平平的山岡,但站在這開封城內少有的山岡上眺望夕陽下的秋景,城內城外、天上地下,別有一番情趣。城內冉冉升起的“萬灶炊煙”被“夕陽”染成紫色,眼前的“滿林霜葉”則被映成黃色,南天有“雁行”飛去,東望有“鴉陣”飛來,而“最好”的景色還是眺望城外“原野”,你看那兒正有一群牛羊從芳草如茵的堤坡上飄落下來。
朱有公式之后,開封曾遭水漫、水襲。到明代中后期,開封城才有“三山不顯”之說(夷山為三山之一)。明末大水夷山被淤得更低,清初修城城墻加高許多。清道光水患時,鐵塔寺至貢院一帶沒有一點水,因為這里是夷山,仍比周圍高。如今的夷山,用肉眼是看不出一點形跡了,“夷山夕照”也永遠地墜入地平線,但夷山的美名人們是不會忘記的。
金梁曉月
金梁橋是宋代汴京城內汴河上的一座名橋,金梁橋附近為汴京又一處繁華地區(qū)!稏|京夢華錄》中3次提到金梁橋。明代對屢圮于水的金梁橋進行了重建,其附近繁華依舊,《如夢錄》記載:
大梁門外西關……馬市街早晨牛驢上市,午間騾馬上市,有過客買賣騾馬大店,顧寫腳力。此處是八省通衢之地,故大店有三五十座,內住妓女無數(shù),兩邊生意挨門逐戶……南是金梁橋,橋西是宋孟元老故宅遺址。
此時的“金梁曉月”,仍是能給人無限情思的一大景觀。朱有公式的《金梁曉月》詩曰:
西關南去是金梁,明月橋頭踏曉霜。野店五更雞唱早,通衢千里客途長。蟾光漸沒明秋水,桂魄初沉散薄涼。照遍梁園惟此地,車輪馬足太匆忙。
深秋“五更”,站在開封“西關南去”的金梁橋上,望著“明月”映照 “橋頭”,踏著地上“曉霜”,聽著清晨“雞唱”,看早行的客人已上路,觀汴河之水漸漸明亮。曉月“初沉”的五更是寒涼的,然而“通衢”大街上已是車水馬龍,開封早市開始了。為何“照遍梁園惟此地”?詩人認為,金梁橋的黎明,是整個開封城黎明的一個縮影。
金梁橋的具體方位,經考古工作者對汴河故道的初步勘探與試掘表明,汴河上的西水門便橋位于開封大學原校區(qū)北側,太師府橋位于小西門外,由此可知這一段汴河是由西北向東南流淌的!稏|京夢華錄》記載的位于兩橋之間、在太師府橋之西并與之靠近的金梁橋,位置當在今馬市街南段、晉安路東段附近。但今天這里已是樓房林立的繁華市區(qū),金梁橋只能永遠地留在人們的記憶里了。
資圣熏風
資圣閣為大相國寺的后閣,它是唐代著名匠人邊思順負責修建的,名排云閣,后被雷火焚毀,五代后唐重建,宋代更名資圣閣。明代資圣閣雄風依舊,巍然屹立。明代《汴京遺跡志》記載:
資圣閣,即相國寺之后閣,都人夏日于此納涼,八景中資圣熏風是也。
明代資圣閣相當開放,大家都可以上去乘涼,而宋代則“皆取旨方開”。這么一座壯麗無比、直接青天、為人們所傾慕的歷史名閣,朱有公式不知登臨過多少回了。他的《資圣熏風》詩為我們描繪了什么呢?
高閣巍巍倚碧空,炎光不到梵王宮。半天颯爽非關雨,滿座清涼只是風。解慍已知無熱惱,安禪那復有雌雄。茶余倚檻披襟立,西望名山杳靄中。
倚著“碧空”的“高閣”上是不會有“炎光”的,有的只是似雨的“半天颯爽”和“滿座清涼”的風,不但解除了“熱惱”,而且還需要“披襟”呢。周王登閣之時,閑雜人等是不準入內的,所以他才會有“茶余倚檻”的偷閑躲靜的機會。此詩沒有像歷代描寫資圣閣的詩篇那樣豪放,而是別出心裁,把“資圣熏風”描繪得何其輕巧,資圣閣只是一處幽雅的避暑勝地而已,至于閣中所望見的“名山”倒在其次了。這是一篇真實反映明代開封人民生活習俗的新奇之作,我們通過全詩體現(xiàn)出來的“颯爽”和“清涼”,不是同樣也感受到了閣的高大嗎?
朱有公式之后的嘉靖年間,重修了資圣閣。直到明末大水灌城,資圣閣才毀于一旦。如今,飛檐凌空、高聳入云,集塔、殿、閣于一身的資圣閣即將竣工,消失了370多年的“資圣熏風”勝景將重現(xiàn)古城。在資圣閣上覽云覓月、乘風納涼,將是一件膾炙人口的美事。
百岡冬雪
百岡,對于當代人來說是一個生疏的名字,《汴京遺跡志》簡要記述的發(fā)生在南北朝時的一則“世傳”曰:
百岡,在城東北三十里,有土堆百余,世傳宋文帝元嘉中,檀道濟與北魏戰(zhàn),糧盡而返,魏軍襲之。道濟夜唱籌量沙,積至百堆以紿之,魏軍見之果退,道濟全師而還。
這是正史有詳細記載的“量沙唱籌”的真實故事,此事發(fā)生在當年兩國邊境之地小城浚儀(開封)東北15公里的地方。歷史告訴我們,原來百岡之地大有來歷。這些土堆雖不很高,但有100多個土堆聚在一起是很壯觀的。在大雪紛飛或是雪后初晴的日子,這100多個特大“白饅頭”的景象,更是別處難尋,新奇誘人,難描難畫。引人注目的“百岡冬雪”,自然成了歷代開封人尋幽探勝的著名景觀,朱有公式自然早有耳聞,也親自去觀賞過。他的《百岡冬雪》詩寫道:
黃蘆衰草百岡頭,大雪彌漫積遠州。行客冒寒尋酒肆,老翁敲凍纜漁舟。風摧柳岸飄花去,浪涌河冰帶玉流。偶憶少年圍獵地,臂鷹馳馬著貂裘。
此詩獨辟蹊徑,沒有用描寫雪景的常用手法。直接寫“百岡冬雪”的,只有籠統(tǒng)的“大雪彌漫”并堆積在這遠離城市的“百岡頭”。重點反而放在百岡周圍的景物上:“酒肆”“漁舟”“柳岸”“河冰”。還寫了3個人物,除作者自己外,還有一個“行客”,這是冒雪來賞景的人,在詢問哪里有酒肆。漁舟“老翁”去解纜繩,卻被凍住了,于是只好敲打。“風摧柳岸”,雪花飛去,“浪涌河冰”,恰似“玉流”。偶然想起,這一帶原是少年時的“圍獵地”,怪不得眼熟。那時候駕鷹著裘騎著快馬追趕獵物,又是另一番景象了。
原來“百岡冬雪”景觀并不像人們想象得那樣單一。明代以來,滄海桑田,百岡遺址已無跡可尋。也許它已被淤為平地或被改造為良田。明制長度比現(xiàn)在小,在距開封城東北10多公里的大董莊附近地段大約就是百岡遺址。
吹臺秋雨
吹臺是開封歷史最悠久的名勝古跡。春秋時期衛(wèi)國邊境小城儀邑(開封),戰(zhàn)略意義十分重要,吹臺也許是衛(wèi)國出于軍事上的需要而修筑的高臺,或是仿照其他諸侯國那樣專門修筑的用于宴樂的高臺。《開封市地名詞條選編》記載吹臺“原臺高10余米”。自師曠在此奏樂之后,此高臺即被人們稱為吹臺至今。此后歷代都對古吹臺加以整修,成為開封人春日踏青、重陽登高的觀瞻之地。朱有公式也很看重開封這最古老的名勝,他特別偏愛“吹臺秋雨”景觀。我們欣賞他的《吹臺秋雨》詩:
金風飄颯自西來,秋雨淋漓滿吹臺。豐草濕垂蛩韻切,濃云陰遏雁聲哀。霏霏僧舍公式蒼竹,漠漠人家暗綠槐。明旦喜晴攜酒至,登高先賞菊花開。
好一幅《吹臺秋雨圖》!颯颯的秋風自西而來,淅瀝的秋雨落滿吹臺,豐茂的青草濕得垂下頭,而小蟋蟀卻在急切地歡叫著。濃云遏抑著大雁的陣陣哀鳴,寺院里蒼翠的竹子已傾斜在房舍上,看雨霧中人家庭院中的槐樹,更顯出誘人的深綠顏色。對了,明日天晴一定要帶了酒來,登高先賞吹臺盛開的菊花!
經過2000多年的滄桑歲月,至清代光緒《祥符縣志》記載吹臺“臺高三丈”,而現(xiàn)在吹臺的高度仍有4米之多。如今這里的一切建筑均按清代原貌恢復,維修理順了環(huán)臺水系,環(huán)繞外墻一周的碑廊,記載著吹臺的歷史和人們對它的詠嘆。登上吹臺,可追溯千百年來的許多人物、故事,使人發(fā)思古之幽情。難怪吹臺每天都吸引大批中外游客。而在秋雨里登吹臺的人們,不但不是掃幸而是幸運了,他們可以體會明代汴城八景“吹臺秋雨”的詩情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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