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朝飯局的請?zhí)妥?br />
比方說,一戶人家在客廳里舉行家宴,客廳坐北朝南,門在南方,祖孫三代一起用餐,祖父要坐在桌子北側(cè)(面對大門為首席),父親和叔伯坐在桌子?xùn)|側(cè)和西側(cè)(首席左側(cè)為尊,大伯父和二伯父坐西側(cè);首席右側(cè)為副,父親和叔叔坐東側(cè)),兒孫們自然只能坐在桌子南側(cè)了(背對大門為末座)。
兒孫太多,一張桌子坐不完,那就另開一桌,這張餐桌需要擺在靠近大門的位置,因?yàn)樵绞强拷箝T的地方,座次越卑賤。當(dāng)年武大郎夫婦請武松吃飯,潘金蓮坐主位,武松坐客位,武大郎“打橫相陪”,就是指靠近大門,背門而坐,那是最卑賤的座位,只有武大郎這種怕老婆的漢子才會坐。
武大郎的家宴只有三個人參加,一張桌子就夠了,換成大家族聚餐,男女是不能同席的,男性成員在這張桌子吃飯,女性成員在別的桌子吃飯,中間放一張屏風(fēng)隔開。假如空房很多,男女非但不同席,甚至不能同屋,男的在客廳聚餐,女的在臥室聚餐。女士們的座次安排跟男人一樣,也是面向大門為首席,背對大門為末座,首席左側(cè)讓大媽坐,首席右側(cè)讓嬸娘坐,新媳婦和小姑子背對大門打橫相陪。
座次講究如此之多,頗讓我等現(xiàn)代人頭疼。但是宋朝人不會覺得頭疼,因?yàn)樗麄兇蛐【鸵苓@種禮儀訓(xùn)練,已經(jīng)成了下意識的習(xí)慣,孔夫子說的“隨心所欲而不逾矩”,就是這個意思。
范成大寫過一份請?zhí),?nèi)容很短,文字很精練,我抄下來給大伙看看:
欲二十二日午間具飯,款契闊,敢幸不外,他遲面盡。
——右謹(jǐn)具呈,中大夫、提舉洞霄宮范成大札子
范成大是誰?他是南宋最有名的田園詩人,也是蔡京的外甥、陸游的上司、楊萬里的老朋友。
“欲二十二日午間具飯”,準(zhǔn)備在農(nóng)歷二十二那天中午在家請客吃飯。
“款契闊”,聊聊多日不見面的辛苦。
“敢幸不外”,希望客人不要見外。
“他遲面盡”,別的知心話見面再說。
“中大夫、提舉洞霄宮”,這是范成大晚年退休以后的官銜兒。
這份請?zhí)囊馑际钦f,老范退休了,想朋友了,所以組一飯局,請親朋好友來家敘談。
咱們現(xiàn)代人組局,一般都不在家,都是去飯店點(diǎn)菜或者包桌。第一,現(xiàn)在房價貴,家里空間小,客人一多,站都站不下,客廳里擺桌,客人圍著坐,里三層外三層,針插不透、水潑不進(jìn),外面那圈客人想夾菜,得讓里面那圈客人鉆桌子底下,不然遞不進(jìn)去筷子,所以只能去飯店請客;第二,現(xiàn)代白領(lǐng)太忙,如果在家請客,必須備辦大量食材,買菜、擇菜、淘洗、切墩兒、煎炒烹炸,最后端到桌上,至少得花大半天,誰有這個閑工夫?第三,我們現(xiàn)代人往往有個錯誤認(rèn)識,判斷主人是否大方,首先看人家把飯局設(shè)在哪兒,只有設(shè)在星級飯店才叫豪爽,一聽說誰誰在家里請客,就要從鼻子里哼一聲:切,真摳門兒!
古人的習(xí)慣剛好相反,只要能在家,絕對不去飯店,越是尊貴的客人,越要在家招待。家里地方小怎么辦?借鄰居家擺桌。宋神宗熙寧十年,蘇東坡在首都開封給兒子辦婚宴,他在開封沒有房(早先有一套,后來因?yàn)榱鞣磐獾,把房子變賣了),就借了老鄉(xiāng)范鎮(zhèn)的別墅。為什么不去大飯店包桌呢?因?yàn)榕驴腿怂﹂e話:切,居然在飯店辦婚宴,真丟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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