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山有多高,水就有多長。這境界在北方聽起來似乎有些奢侈。不料和朋友一起去了一趟欒川,立刻改變了我的偏見--重渡溝那流水高山絕對令人難忘!刻入腦海值得久久品味的,不僅僅是山清水秀,更有那竹濤如潮。
到達(dá)重渡溝時,已是掌燈時分。住的是農(nóng)家小院,吃的是香椿野芹,新新鮮鮮喝著山玉米糊糊時,突然感到有一種親切涌入耳廓--小溪潺潺,泉水叮咚,同來的友人都仿佛進(jìn)入了高雅的音樂大廳,不再喧鬧。這夜這景這流水這泉鳴,再伴著號稱八百畝竹林在微風(fēng)中搖曳出來的節(jié)拍,讓我們這些生在都市長在嘈雜中的城里人,得到了一種絕非汽車車輪所能演繹的清新,一種沒有人聲鼎沸的仙界樂章,一種稀罕的享受。
同行者都是見過些世面的人物,別說黃山秦嶺嵩岳的山色,別說長江黃河黑水的歌吟,再遠(yuǎn)些再有名望些的地方都曾留下過足跡,可我們齊齊地陶醉在這剛剛開發(fā)出不到五年的重渡溝的夜景里,可見此地自有迷人的韻味,這韻味是?…… 是竹!是竹林!是萬畝竹的長廊那綠色的聲。!朋友們會心一笑,立刻將目光聚向夜色中那黑幽幽里透著綠底的竹廊。意外地闖入一條竹廊,一片還沒有多少名人吟詠的竹林,怎么會不興奮?!于是第二天,友人們都向流水源頭攀去時,我一直徜徉在竹的世界…… 歲寒三友松、梅、竹,我只養(yǎng)有竹。也許是讀過板橋的緣故,經(jīng)常吟詠可使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這首詩,我的居室中別的花草沒有,唯有一盆臺竹,盡管那是盆人工聚成的景致。倘若能有一塊閑地,我不種糧草也會將它變成竹園的,太有詩意的竹子,那如箭之葉,如槍之身,更兼有那寧折不彎的氣節(jié),不能不讓人欽佩。
25年前上過黃山后,我寫過一篇小文章。在歌頌黃山松的同時,無意地傷害過竹子,那段文字是這樣寫的:就連那氣節(jié)秉直的竹子,也只肯爬到半山腰……在這北方的重渡溝,我從剛剛結(jié)識的山民朋友口中得知:并非山的高處養(yǎng)不活竹子,按生存條件,竹子在那里也能茍且偷生?芍褡犹焐鷳俸裢料踩壕,這種根生植物最適合生活在山腳土肥水足處。也只有在這并不顯露的山谷間,竹才能依靠群體的力量裝點出一道絢麗,普及成一片生機(jī),排列成一種威武,演義成平凡的詩句,匯合成高山流水那諧美的伴音。
當(dāng)我明白竹的不肯高攀,是它舍不得厚土?xí)r,立刻又在心中增添了更多的敬意。竹不登高,可她不妒嫉登高的行為,她在風(fēng)中齊齊喝彩,為攀登者加油助威。在高處回望,竹林那墨綠如海的潮涌,鼓舞著敢于向上者的信心;竹不顯露,也不妄自菲薄,她用根須支持著同志,一分分、一寸寸、一畝畝、一片片壯大著自己的生命,為山岳裝點出四季的繁榮,也為自己換取著尊敬。 竹有多種,種種都有氣節(jié)。無論是湘竹還是茅竹,不管是生在北方還是南方,竹都保持著出生時的信念,鉆出土壤是多粗就永遠(yuǎn)多粗,開始生活是何等材料就做何種奉獻(xiàn)。春夏秋冬,年年歲歲,絕不變節(jié)。因為她知道:只要有誰想向世界炫耀本不屬于自己的美麗,整片竹林也就走到了盡頭…… 呵,重渡溝--你的山水在別處也有相似,可這八百畝竹廊,這還不見名人歌誦的北方竹林詩境,會讓我永遠(yuǎn)銘記。 我耳邊,直至今天無事時,仍然會回響起重渡溝那陣陣竹濤的美妙歌聲…….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