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老馬老何都起了床,老唐的妻子就告訴我們,老唐起來了,在前屋客廳里。我們急忙來到前屋客廳,就看見一個健壯的,四十左右歲的漢子迎接我們,一只厚實的手伸過來分別和我們握了握。
在客廳臨窗的美人靠上坐下來,可以向下看那層層疊疊的黑色屋瓦,我笑著說,你這苗王的地位就是高啊,可以君臨天下。唐守成憨厚地笑了,說,“其實叫‘苗王’不對,應(yīng)該叫‘鼓藏人’才對,我只是從父輩那里接過了一面銅鼓,一點王者的權(quán)威都沒有。”于是,在我們的一問一答中,我們才理清了“苗王”的由來。
清朝雍正年間實行改土歸流以前的黔東南苗疆,沒有土司統(tǒng)治,中央王朝的勢力還未滲入其中,西江苗寨村落處于自然原始狀態(tài)。每個族群自古由寨主統(tǒng)領(lǐng),掌管生產(chǎn)、治安、民俗等大小事務(wù)。雍正六年,清政府在黔東南新辟苗疆六廳。即使當時州縣廳一級都設(shè)置了國家官吏,但政策規(guī)定,苗族之間的一切爭訟按本族習(xí)慣法執(zhí)行。寨主的歷史角色仍然延續(xù)。當時寨主不是人們想像中的最具財力,只是多分得一塊田耕種。因此外面人來到村里,都可以吃住在寨主家,顯示本寨的熱情好客。
新中國成立后,舉國上下發(fā)生翻天覆地的變化,地處偏僻的西江苗寨也迎來了第一任村長、村支書。隨著社會角色轉(zhuǎn)換,寨主一度淡出歷史舞臺。
“家里一直保持著過民俗節(jié)慶的傳統(tǒng),就算在文革期間,每逢吃新節(jié)、鼓藏節(jié),時任寨主的父親都會想辦法慶祝。”在唐守成的印象中,解放初期,寨主的職責(zé)就是這樣。
苗寨寨主的傳承還有一個習(xí)慣,那就是父親死后要傳給他的最小兒子。就這樣,在1994年,父親去世時,寨主一位就落到年僅20歲的唐守成身上。
現(xiàn)今,唐守成只是村委會的助手,他只是利用在族里的威望,牽頭管理整個村寨的民風(fēng)民俗、節(jié)慶活動,而其他一切行政事務(wù),則全由村支兩委全權(quán)管理。
苗家人對寨主還有另外一種稱呼,叫“鼓藏頭”,它源于每13虛年操辦一次的鼓藏節(jié)。作為苗族最隆重的祭祀大典,從殺牲到祭祖,鼓藏節(jié)的儀式都由鼓藏頭來安排。
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所謂的“苗王”,只是一種歷史傳承下來的精神權(quán)威?墒牵褪沁@樣一種精神上的權(quán)威,卻把唐守成搞得很是無奈。他向我們抱怨說,“幾乎天天有應(yīng)酬,天天喝酒,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!”這話我聽著,像極了官場和商場酒桌上的聲音。
當唐守成打開鼓藏堂的大門,我們走進去看那傳世的銅鼓時,我突然感到,歷史的軌跡成了一種拋物線,可以讓一切神圣的東西最后掉進世俗的泥淖里不能自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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