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百里伏牛山,多的是黃櫨。到了秋天,倒不一定能隨處幻化成紅葉。紅葉好像都藏得很深,往往在人跡罕至的嶺峰溝壑,在你目力不及的那面山坡,獨(dú)沐秋風(fēng),自醉秋光。
伏牛山的尾巴甩出了遙遠(yuǎn)的余脈,在鳩山聳起最后的高度,大自然毫端蓄積的所有濃艷,染在了鳩山秋天的枝頭。
鳩山的大鴻寨、陳窯和天垌,是觀賞紅葉的絕佳去處。每處的紅葉有每處的風(fēng)情姿態(tài),看了這處,你想不來另處的好。待你轉(zhuǎn)過了好幾條深溝、好幾道高嶺,胸中裝了幾座山,才敢說遍覽了秋色。
大鴻寨峭拔開闊,紅葉散布廣而稀,從深谷到峰嶺,都能看見紅葉飄飄搖搖。谷里的紅葉,遙看叢叢簇簇,追過去,只見散散的淡淡的紅,很難聚攏,身在紅葉里,望的卻是遠(yuǎn)處。觀佛臺的幾叢紅葉托起了遠(yuǎn)處巨大的臥佛,襯得那佛格外的凝重、安詳。細(xì)看紅葉,顏色很有層次,有的米黃中泛著青頭,有的杏黃中夾著紅絲,它們藏在紅葉間,風(fēng)一動,迷離得晃眼。往高處走,黃櫨漸漸地高大,有的從灌木中挺拔成喬木,一片紅云罩住了天。有的樹從石縫里長出來,枝干倔強(qiáng)地延伸,依著嶙峋的石壁,葉子分外的艷。還有的黃櫨才從石頭里鉆出,弱弱的一莖,支撐一兩片葉子,楚楚的,讓人生出憐愛。大鴻寨山高水枯,樹姿多態(tài),紅葉深而暗,有朦朧的墨色,沉郁蒼茫,雖身披艷裝,還不失沉穩(wěn)。
大鴻寨的西北 ,隔了一座山再過條路,是陳窯。 山谷轉(zhuǎn)一個彎,紅葉突然涌入,心頭一陣驚艷。一面山坡,遍植黑松,青翠無邊,在碧浪綠波間,紅葉如堆堆篝火。遙遙地看,如霞似錦,艷麗了半個天空。徜徉流連在紅葉間,能在心頭浸出情思。遠(yuǎn)處紅霧漫天籠罩,山嵐朦朧如飄浮的夢。近處紅葉有的嫩紅,有的殷紅,有的杏黃中化出淺絳,有的紅波中有青綠點(diǎn)綴其間,有的濃如胭脂,有的淡似桃花瓣的邊輪,紅中有粉粉的白,那紅忽深忽淺,忽密忽疏,自然天成,好像又循有章法。道法自然,人從自然中悟出的法,終沒有天趣的曼妙。 陽光下的紅葉,尤顯妖嬈,無風(fēng)也微微地顫;有風(fēng)時,葉子翻轉(zhuǎn),如鳥翼翩翩,舞動出了飄逸。陽光穿透葉片,背面可見筋絡(luò)纖纖,紋理成網(wǎng),根根細(xì)絲色如黃金,能感到生命的汁液在涌動。
大鴻寨向南,經(jīng)過七拐八折,在山的幽深處,藏著天垌村。村里古木蔽天,每棵古樹都遮一座老屋,很是神秘。依著老宅的墻垣,不經(jīng)意地瞭望一下遠(yuǎn)處,有紅葉明明滅滅。
女人們穿行在磨盤山的紅葉中,葉嫩色艷,頭上如籫了花朵,臉龐更加白凈,目光里帶了水波。時見炊煙裊裊,云樣的煙繚繞老宅,縷縷地散開,飄蕩在古樹的枝丫上。遇一老者,說村里的煙火已經(jīng)有幾百年了。明朝末年,王姓一家六口從山西逃難到這里,挖洞落戶,開荒耕種,漸漸聚攏人氣,形成村落。為避土匪,村民在土崖高處鑿洞,藏匿糧食等物。洞高掛半空,就有了天垌的村名。
老者很是健談,說村里有很多故事,都是老輩人傳下的。原來村旁有尼姑庵,尼姑妙善花容月貌,一日去白龍寺趕會,張家莊的張才被妙善姣好容顏打動,二人在庵中私會。不久張才暴病死去,妙善生下一子。妙善將孩子用張才的遺物——一件藍(lán)衫包裹,送給好友王三思,王三思又將孩子賣到薛溝蘇家。蘇家拿藍(lán)衫去集市變賣,被張才妻子認(rèn)出那是丈夫的衣物。張才妻子幾經(jīng)周折,打探到妙善,才知原委。后來孩子考中狀元,張家、蘇家分別為狀元娶妻,皆大歡喜。這故事經(jīng)過改編,成了豫劇名劇《桃花庵》。
老者說,村里無人得頸椎病。問何故,睡覺時頭枕黃櫨木,可治肩、腰、頸椎疼,很靈驗(yàn)。原來,這滿山的黃櫨,不但秋賞紅葉,冬可燒柴,它的根、莖和枝葉還是清熱解毒、散瘀止痛的良藥。
秋天的鳩山,無論是開闊的地方,還是山道邊,抑或是哪面山坡哪個崖壁,甚至是誰家的房前屋后,不經(jīng)意間都會有紅葉闖入你的視野。叢叢紅葉是一件華裝麗服,裝點(diǎn)了你心里對美的愿望和向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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