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于今洛陽老城東南隅的立德坊,因為扼大運河之中樞,物流通暢,風(fēng)景秀美,極宜人居,成為貴族、富人置業(yè)的首選之地。正是:萬家流水一城花,多見朱門富貴人。立德坊是隋唐洛陽城最重要的里坊,這里是貴族和富人的一個集中居住區(qū)。除了以前文章中提到的波斯大酋長阿羅撼、來自西域史國的史銀槍、來自西域石國的石莫愁、唐朝宰相王本立、水官孟郊等人,還有很多名人。
自晚清以來,在洛陽出土的墓志中,明確記載其宅院在立德坊的有15方,墓志的主人分別是隋金谷府鷹揚權(quán)豹、唐洛陽縣淳俗鄉(xiāng)君效姬、唐會稽縣丞李府君夫人韓氏、唐昭武校尉秦義、唐鉤盾署令苑君、唐壯武將軍行右鷹揚衛(wèi)翊府右郎將王敏、唐果毅都尉裴坦、唐太府寺平準署侯明俊等。這些墓志,只是見于現(xiàn)今出土的,未被收錄的應(yīng)該還有很多。
從墓志內(nèi)容看,居住在立德坊的全部是貴族、官員和富人。在立德坊居住著兩大豪族,即河?xùn)|裴氏、洛陽明氏。河?xùn)|裴氏,因祖籍河?xùn)|郡而得名,是唐代的世家大族,立德坊是其集中居住區(qū)!侗O(jiān)察御史裴府君墓志銘》載,裴氏宅在立德坊。開封市博物館收藏一方洛陽出土的《唐果毅都尉裴坦墓志》,說裴坦在“開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日,卒于立德坊私邸”。
洛陽明氏是北魏至隋唐時期的名門望族,洛陽出土的明氏墓志有很多,對研究絲綢之路最有價值的是北京圖書館收藏的《唐太府寺平準署侯明俊墓志》。該志說,明俊祖籍芮城,祖上為官,遷居洛陽。開元初年,明俊任殿中省尚輦局掌輦屬,這是一個管理車馬的官職。當時,阿拉伯軍團大舉東犯,西突厥殘部乘機叛亂,絲路不通,負責(zé)這一區(qū)域管理的安西都護府缺糧斷銀,唐玄宗命明俊為轉(zhuǎn)運官,歷經(jīng)艱辛,將糧餉運至西域,為平定西域的叛亂、重開絲路,立下奇勛。明俊升衛(wèi)威寺武器令、太府寺左藏令,又授平準令。“天寶二年八月八日,終于立德里之私邸,春秋五十有九”,殯于北邙山岡。
五代時,立德坊最豪華的宅院是洋王府,這是后唐洋王李從璋父子的宅院。李從璋父子,在《舊五代史》中有傳。李從璋,后唐明宗的侄子。明宗即位后,封為洋王,在立德坊建洋王府。李從璋于后晉初年卒,葬于洛陽。
李從璋的兒子李重俊,在后唐時,任諸衛(wèi)將軍。石敬瑭稱帝,遙領(lǐng)池州刺史。石敬瑭死后,其侄石重貴即位,是為后晉出帝。李重俊為避諱,改名李俊,少帝授他虢州(今三門峽)刺史,他因貪贓枉法被免職。不久,他又出任商州刺史,將商州治理得一塌糊涂。
李重俊兇狠殘暴,家奴若忤其意,或用皮鞭抽打,或用刀斧砍之。他的一名隨從孫漢榮,攜妻跟從李重俊到商州。孫妻甚美,李重俊殺孫漢榮,霸占其妻為妾。御史們彈劾李重俊,他被免職回洛。孫漢榮妻逃出立德坊李宅,回到孫家,孫漢榮的母親燕氏上訴至河南府尹景延廣。但是,李重俊派人勸燕氏說:“李重俊是前朝王子,當今皇帝的表兄,河南尹怎么能受理此案?不如讓他賠償金帛,私自和解算了。”燕氏從其言,接受三百貫銅錢(約相當于今120萬人民幣的購買力)的賠款而撤訴。
一天晚上,李重俊與其妹亂倫,被仆人趙滿師無意撞見,李重俊將趙滿師毒打至昏迷。半夜,趙滿師醒來,爬墻逃出李宅,上訴至河南府,告發(fā)了李重俊多種罪行,府尹景延廣上奏至后晉出帝。出帝派刑部郎中王瑜調(diào)查,發(fā)現(xiàn)李重俊罪不容誅,出帝將李重俊賜死于家。
李重俊墓志已在龍門附近出土,被編入《洛陽歷代墓志輯繩》一書。該志對李重俊的種種不法行為和死因沒有記述,但提到他在后晉開運三年(公元946年)九月二十六日,“終于洛京立德坊私邸”,當年十二月,殯于伊闕縣。
立德坊富人多,關(guān)于富人的故事傳聞就多,唐朝張(zhuó)的《朝野僉載》就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。唐玄宗天寶年間,有個叫陳仲躬的金陵書生,廣有錢財,攜幾千金到洛陽游學(xué),租房于清化坊,這是一個與立德坊只有一街之隔的里坊。陳仲躬居所附近有一口很大的井,經(jīng)常淹死來打水的女孩,陳仲躬覺得奇怪。一天,他來到井邊,向井下窺望,忽然看見水中出現(xiàn)一個女子,妖媚妖冶,向他脈脈含情地微笑。陳仲躬看得心動神迷,不由得嘆息說:“這就是女孩落入井中淹死的緣由嗎!”
幾個月后,天氣炎熱,井水突然干涸。大清早,有人敲門說:“敬元穎請求拜見相公。”陳仲躬開門一看,乃是那天在井中見到的女子。陳仲躬讓她進屋坐下,詢問道:“你為什么要誘殺人呢?”這個自稱敬元穎的女子回答說:“這口井中住有一條毒龍,喜愛喝人血。我墜入井中被這條毒龍控制,為它引誘人墜入井中,供它吸食。昨天,毒龍被太一神召去,三五天才能回來,現(xiàn)井水已干。你如果讓工匠下去淘井,就可以讓我擺脫這條毒龍給我的苦難啊!”說罷,便不見了。
陳仲躬馬上派仆人去淘井,仆人在井底揀得一面古銅鏡,其實,這面古銅鏡就是敬元穎啊!當夜,敬元穎果然從門外走進屋來,對陳仲躬說:“感謝你搭救了我,我是昔年師曠所鑄的一面銅鏡,許敬宗的婢女蘭苕將我墜入井中,為毒龍所使役。你必須明晨搬到對面立德坊,否則必有災(zāi)禍!”說完,立時不見了。
第二天早晨,有一個房屋經(jīng)紀人來拜見陳仲躬,并請他立即搬家。外面車馬都準備好了,裝上家具用品后,來到立德坊的一所宅院中。經(jīng)紀人將房契交給陳仲躬說:“這所院子是你的了,房款已付清。”過了三天,清化坊的那口水井,突然崩塌,周邊的房屋同時陷地下了。
此后,陳仲躬的學(xué)業(yè)大進,詩賦名揚洛陽,中了進士,走上了仕途,并且步步高升,陳家也成了立德坊很有名望的家族!冻皟L載》的作者最后說,他見過這面古銅鏡,背面有日月四像圖,上有四字:“夷則之鏡”。夷,是平和、平正的意思,它實際上告訴人們,平正致富、平和持家,才是擁有富貴之根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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