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午夢醒來，不覺小窗人靜，春在賣花聲里。”這是宋朝《夜行船》里的名句，清新極了，雋永極了。清新得讓人通體舒坦，雋永得讓人想穿越到宋朝：午睡醒來，懶床不起，如夢似幻的靜謐中，窗外傳來悠長的賣花聲……
“春在賣花聲里。”好傳神的筆觸，洛陽的春天，也曾浸泡在清新、雋永的賣牡丹聲里。
“賣花者以馬頭竹籃盛之，歌叫于市”
在古人的筆記小說里，多有賣花場面的描述。
宋朝《東京夢華錄》里介紹的是北宋都城汴梁的風土人情，其中《駕回儀衛(wèi)》篇曰：“是月季春，萬花爛漫，牡丹、芍藥、棣棠、木香，種種上市，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，歌叫之聲，清奇可聽。”
宋朝《夢粱錄》里描述的是南宋都城臨安的城市風貌，其中《暮春》一節(jié)寫道：“是月春光將暮，百花盡開，如牡丹、芍藥、棣棠、木香、酴、薔薇、金紗……種種奇絕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盛之，歌叫于市，買者紛然。”
宋朝李格非的《洛陽名園記》里記述了他所親歷的19處洛陽園林，其中天王院花園子“蓋無他池亭，獨有牡丹數(shù)十萬本，凡城中賴花以生者，畢家于此”，活脫脫一個花市。
一到牡丹盛開的時節(jié)，這個花市“張幕幄，列市肆，管弦其中，城中士女，絕煙火游之”。光游覽也不行，肯定有很多人掏錢買牡丹，或鮮切花，或盆花，吃美喝美玩美，再攜春色滿意而歸。
李格非描寫的是白天的洛陽花市，文彥博有一首《游花市示之珍慕容》，寫的是夜晚的洛陽花市：“去年春夜游花市，今日重來事宛然。列市千燈爭閃爍，長廊萬蕊斗鮮妍……人道洛陽為樂國，醉歸恍若夢鈞天。”
鈞天，天帝居住的地方。人們說洛陽為樂國，可在文彥博的眼里，樂國算啥，春天的洛陽，美得讓人仿佛來到了天宮!
“姚黃魏紫一枝千錢”
“競夸天下無雙艷，獨立人間第一香。”有國色天香之稱的牡丹，其價格絕對非同一般。
還是從白居易那首膾炙人口的《買花》詩里感受一下吧：“有一田舍翁，偶來買花處。低頭獨長嘆，此嘆無人喻。一叢深色花，十戶中人賦。”一叢名貴的牡丹，價格竟然抵得上十戶中等人家一年的賦稅!
歐陽修的《洛陽牡丹記》曰：“姚黃一接頭，直錢五千。”接頭，“供嫁接用的植物頂梢”，它都“直錢五千”，那盛開的姚黃呢?盛開的魏紫呢?價格只會更加不菲。
一朵盛開的姚黃、魏紫值多少錢?看李格非的《洛陽名園記》：“今牡丹歲益滋，而姚黃魏紫一枝千錢。”貴吧!這么貴的花，也不是你有錢就可以買到的，尤其姚黃，“無賣者”。為啥沒賣的?最大的可能是，這花太稀缺了，僅有的幾朵，都當成貢品送給皇帝了。
一枝千錢的姚黃已經(jīng)夠牛的了，還有比它更牛的。
宋朝《墨莊漫錄》里記載：“洛中花工宣和中以藥壅培白牡丹，如玉千葉、一百五、玉樓春等根下，次年花作淺碧色，號歐家碧。” 這歐家碧有多值錢?《墨莊漫錄》里說：“歲貢禁府價在姚黃之上。”就是說，官府收購它送給皇上，收購價在“花王”姚黃之上。
明朝《五雜俎》里也有關于牡丹花價的記載：“朝廷進御常有不時之花，然皆藏土窖中，四周以火逼之，故隆冬時即有牡丹花。計其工力，一本至數(shù)十金。”
宋朝的方岳在《賣花翁》一詩里，也感慨牡丹價格貴得出奇：“不論袍紫與鞓紅，一朵千金費化工。”
俗人愛牡丹，僧人也愛牡丹，并留下很多寫牡丹的佳作。其中，宋朝僧人釋智圓的《牡丹》意蘊深遠：“栽培寧暇問耕桑，紅白相鮮映畫堂。淚濕濃妝含曉露，火燔寒玉照斜陽。黃金剩買心無厭，綺席閑觀興更狂。誰向風前悟零落，百年榮盛事非長。”
和尚看得透，給世人當頭棒喝：人的一生跟牡丹一樣，很快就會“風前零落”，在吃喝玩樂中虛度光陰，浪費生命，到底值不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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