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作:紅山、白水、青竹和一個黑色的名字
http://www.b6man.com 添加時間:2014/12/5 9:19:12 來源:河南省旅游局信息中心 點擊次數:
人與山水相遇的緣分,也像與人,有些是一生中原本該有的,卻往往因不該有的大意而錯過,以后經人提起,那人又極其地會渲染描繪,于是懊悔得不行。但若是把能見的見了,見后的印象又不遜于此前的想象,甚至要好得多,那就簡直能夠算得上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。今年秋天的焦作之行,便讓人油然而生出這樣的聯想。
大約在10年前,從日本歸來的一位年輕導演,請我以黃河小浪底為背景,寫一部當地山民治水的電視連續(xù)劇。那個冬天奇冷,我隨此劇的籌備組去往小浪底庫區(qū),還顫兢兢地乘坐落了一層薄霜的、懸掛在鐵索上的冰涼的吊籃登到山頂,下山又看了《淮南子》中記載的愚公移山處。在那之前,我?guī)缀跻炎咄炅撕幽系臍v史名城,洛陽、開封、鄭州,還有新鄉(xiāng)等周邊的中小城市,我也知道,距離遲至今日才來的焦作只有一步之遙。但我不該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,聽到焦作就看見煤,隨之就有一排黑壓壓的巨浪涌到眼前,于是打道回京,任由著命中注定的緣分等到今天。
那時我不知道我最景仰的竹林七賢當年隱居的那片竹林,就位于焦作的云臺山上,而且7人中的山濤和向秀還是本地人氏,嵇康尚未寫下千古絕唱《與山巨源絕交書》時,還曾和向秀在這里打過鐵。這個鐵匠作坊的遺址,今人恐怕已無法尋訪到了,但據說焦作的全稱是叫焦家作坊,而這個焦家卻史無可考,這便又給我留下玄思的空間:是否嵇康和向秀是給焦家老板打鐵的伙計,抑或作坊是他們自己開的,后因力氣不足了方才歇錘,無人經營的作坊輾轉落入焦家之手,這樣它才有資格成為今天的域名,這一切都是未知。正如在我的想象中,那一對鐵匠詩人,一定是身材偉岸的嵇康掄掌大錘,爐火照亮他悲憤的面孔,飛濺的火花散落在他赤裸通紅的錚錚筋肉上,恰似滿天的星光追捧太陽。
我實在是喜歡七賢隱身的這片竹林,我的祖籍便因多有竹林和溪流而以竹溪命名,少時我曾跟著大些的孩子鉆進野竹林中,扳筍子、撿菌子,還鋸下一段標致的竹管,陰干后烙出8個圓孔,自制橫笛一支,并且用竹節(jié)中的薄瓤來作笛膜。這自然會招致失敗,竹瓤脆薄而無韌性,吹奏時稍一用力易被管內的氣息彈破。云臺山上的竹子與我家鄉(xiāng)的竹子形色無異,不高不矮,不粗不細,由粗到細的過程也均勻相宜,想必應是一脈相承,只是因為地理的差別,一在山上,一在水邊。臨刑前只求彈一曲《廣陵散》的嵇康是沒有淚的,因此這里的竹子就不會是瀟湘妃子的斑竹,它們一根根竹竿挺拔,一叢叢竹梢微垂,一片片從竹枝到竹葉渾然一體地綠著,即便現在已是深秋將近孟冬,也仍翠綠如春夏時。
奇的是這些綠竹,以及從石縫中間或長出的幾株不太知名的青青野樹,它們腳下的巖石卻是紅色的,并沒有黃色的土壤來做過渡,讓人懷疑上天本是一位畫家,存心要把這兩種對比的顏色混涂一處,讓它綠與紅著,冷與暖著,安靜與熱烈著,比喻著這大千世界的紛繁與復雜。此前我到過江西的紅土地,也買過北京潘家園的紅石頭,卻沒見過如此龐然的整整一座名叫紅石峽的紅色石山,懸崖邊、峭壁處、絕峰上,像神鬼劈鑿時流出的鮮血,被千年的天雨洗刷,萬年的山風吹拂,慢慢淡化成了現在這一抹斑斑駁駁的赭紅。
在這紅石壘就的云臺山上,紅與綠中時而還會泄出一掛如云似雪的白,又像凌空傾下的萬斛珍珠,想著這里是嵇康曾經來過的地方,它們就仿了他絕世孤傲的姿態(tài),笑看身邊一蹴可就的高臺,寧可一躍而向懸崖,為后來者留下英勇赴義的絕響。云臺山的紅石可比北京香山的紅葉,將情詩寫在一片火紅的楓葉上,不如讓火熱的詩句唱響整整一座紅山。王維果然從異鄉(xiāng)來了,九九重陽,望見紅色石山上的紅色茱萸,想起遠方的家鄉(xiāng)和兄弟,陡發(fā)詩興:“遙知兄弟登高處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
李商隱沒有王維身為異客的悲嘆,他和山濤、向秀一樣,也和韓愈一樣生長于斯,他的朦朧感傷的詩句里應該浸透了這一方奇山秀水的靈性和美麗。除卻蜚聲文壇的先賢,這個容易讓人誤解的黑色名字的地域,還曾誕生過孔子的得意門生子夏、開創(chuàng)了魏晉玄學的王弼、三國時代的兵家司馬懿、發(fā)明十二平均律的樂圣朱載堉以及歷朝各代頗有建樹的英雄和豪杰。如同云臺山的紅石孕育和滋養(yǎng)了這些光輝的赤子,這些閃光的名字也把云臺山的紅石映照得越發(fā)紅亮。
舊雨新知際會云臺山下,一別又是數年的聶夫子自湘城來,送我丹青芙蓉雙兔圖,展賞此物,方覺新年已在悄然走近。初識韓達,白日陪行,入夜長談,游青天河、登神農山、進陳家溝、訪嘉應觀,一路拍下全然老友的見證。
吟誦著生于此地的李商隱的詩句離開此地,相見時難別亦難,心中更有了一番不舍的懷戀,從這時的相別起,便又盼著何時的相見了。
(作者: 責任編輯:劉巍) 【回到頂部】 【返回上頁】 【關閉窗口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