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絲綢之路”(以下簡稱“絲路”),地球上最絢麗堅韌的紐帶,東西方交流合作的代名詞。19世紀末,由德國地質(zhì)學家李;舴颐,此后中外史學家贊成此說,沿用至今。
“絲路熱”近年來在世界范圍內(nèi)持續(xù)升溫,文化及旅游價值日益凸顯。
自2007年開始,中國國家文物局牽頭組成了絲綢之路聯(lián)合申遺組,河南是成員。2007年,中國國家旅游局第一號工程,是《國家“絲綢之路”整體規(guī)劃》,它成為旅游新熱點。
河南絲路“申遺”及旅游推介,幾乎和國家同時開始。河南絲綢之路重要地區(qū)有洛陽。自2009年之后,南陽包括方城作為絲路源頭之一,被納入省級和國家級規(guī)劃。作為南陽盆地北大門的方城縣,其在絲路上“集散地”的位置日漸突出。
張騫,西漢人,他率先“鑿空西域”,被譽為“中國放眼看世界的第一人”。他祖籍陜西城固縣,封侯地卻在南陽方城博望鎮(zhèn)。方城一地,隨著與張騫相關(guān)的一系列新發(fā)現(xiàn)面世,令我們驚異地看到,他對南陽盆地及方城的影響,綿亙千年。
張騫,作為有世界聲譽的民族英雄,關(guān)于他的新發(fā)現(xiàn),一點一滴都彌足珍貴。
南陽新發(fā)現(xiàn)了長3米、寬0.4米的畫像石《巡行絲路》,被中科院著名西域史專家楊鐮認為“極可能再現(xiàn)的是張騫出使西域場景”。在南陽方城博望鎮(zhèn),還生活著一批張騫后裔,他們家家張貼包括張騫在內(nèi)的列祖列宗牌位對聯(lián),逢時祭拜。2009年8月,他們還到陜西城固縣認祖歸宗,兩地張騫后裔相見,手相執(zhí),淚如傾。
張騫“鑿空西域”的動力與動機,是漢武帝對西域?qū)汃R的渴望。在方城,人們還發(fā)現(xiàn)一處白馬寺遺址,百姓傳說,張騫將西域?qū)汃R帶回封地,死后建寺紀念。
方城還發(fā)現(xiàn)僻處荒山的摩崖石刻,雕工粗放特異,被認定“和早期佛教有干系”,這又牽出一個專家們很有興致的話題:張騫與早期佛教的關(guān)系。
張騫與南陽及方城,堪稱相互成就的人與地。兩者遭遇,張騫得膏腴封地,南陽得偉人光耀。張騫被封方城,世上始有“博望”地名出現(xiàn)。方城幸得張騫,才有流光溢彩的人文風景。
張騫被封南陽盆地,是因此地為絲路上重要的集散地。將絲路功臣封于絲路重要集散地,是漢武帝的政治考量,是強強聯(lián)合。
張騫被封之后,其深遠影響力,穿透了南陽盆地的兩千年,至今在南陽人的衣食住行中仍有其痕跡留存。張騫,是遠遠超越了他的時代。
張騫與南陽,你因我而豐盈,我因你而充實。代表交流與合作的“絲路”,則是他們之間最強有力的聯(lián)系者。
“寬大信人蠻夷愛之”
張騫在公元前138年和公元前119年先后兩次出使西域,開拓絲路,為我國多民族統(tǒng)一國家的形成奠定了決定性基礎(chǔ),打開了我國與中亞、西亞、南亞乃至通往歐洲的陸路交通,加強了東西方國家人民友好往來和經(jīng)濟文化交流。他在歷史上的重要性,絕不亞于美洲之發(fā)現(xiàn)在歐洲史上的重要性。
自他“鑿空”西域后,絲路上,商隊、使節(jié)、軍隊、僧侶、探險家奔走往來,中國絲綢被運往歐亞各國,西方寶石、香料、玻璃器具等東運至中國內(nèi)地,遙遠的東西方被連接起來了!逗鬂h書·西域傳》講:“馳命走驛,不絕于時月,商胡販客,日款于塞下。”絲路把人類最古老的幾種文化連接起來。這條通道,興盛千年之久,一直到海上交通建立后,才逐漸退出歷史舞臺。
日本華裔作家陳舜臣,迷戀西域,“每隔一年就去拜訪一次”,他數(shù)寫西域,將張騫與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并稱“絲綢之路上最早最重要的兩個人”。
絲路西半部對歐洲人而言,叫“亞歷山大之路”。公元前334年,亞歷山大越過達達尼爾海峽出兵亞細亞,從埃及經(jīng)敘利亞北上,征戰(zhàn)波斯帝國,依次征服巴比倫、蘇薩、波斯波利斯等地。亞歷山大身為亞里士多德的學生,是理想主義者和文化主義者,其遠征傳播了希臘文明,在人類文明史上留下深厚的足跡。
“亞歷山大之路”到達中亞,亞歷山大死后,未能繼續(xù)向東延伸。當其逝時,中國正逢戰(zhàn)國末期。兩百年后,張騫獻身中亞。也就是說,東西方能量波及中亞相差約兩百年。張騫的鑿空,傳播了中華文明,同樣在人類文明史上留下重要足跡。
亞歷山大是一國之君,大軍統(tǒng)帥。張騫是受命臣子,國家使節(jié)。亞歷山大進軍是“席卷”,張騫是“一個人的戰(zhàn)爭”。開通絲路形式各異,但兩人無疑都是精神上的強者。
張騫是朝廷命官,漢武帝欲派人前往大月氏時,他自告奮勇出使。在此之前,他與西域毫無干系。“這么做也許是為了出人頭地,但應(yīng)該不是唯一動機。”陳舜臣猜想。
他剛走出漢朝勢力范圍,就被匈奴捉去,被扣留十余年。脫逃之后,常人大概會逃回漢朝,張騫卻繼續(xù)向大月氏前進,意志十分堅韌。他前進的路線,專家們推測,是沿天山南路前往喀什,再翻越鐵列克山口到達大宛(今中亞費爾干納)。大宛人將張騫送至康居(今中亞阿姆河、錫爾河兩河流域),康居人又把他“接力傳遞”到大月氏。
當時匈奴很強勢,大宛人和康居人知道張騫自匈奴出逃,卻力助張騫,這得力于張騫的人品:“為人強力,寬大信人,蠻夷愛之。”《史記》中評價。
體力強健才能踏破絲路,這是體能要求。在異族中旅行,性格寬厚開朗信任他人,同時被人信任愛戴,這是個人魅力。他首次出使時,去時百余人,回來僅有他與胡人堂邑父。數(shù)臨絕境,全賴人格力量的感召。
但在之后的漢朝第二次遠征中,他不慎錯過會戰(zhàn)時機,罪當斬首,武帝僅剝奪了他的爵位,不忍殺他。他很快又恢復(fù)官職,以中郎將身份出使烏孫,回國后又被任命為“大行”,位列九卿,相當于外交大臣,直到公元前114年,他去世。
他逝后,漢朝使節(jié)出使西域,還要打著他的旗號,把他的名字掛在嘴邊:“博望侯這樣說過”、“博望侯告訴我說”。而一旦提到他的名字,無論哪個國家,都會立刻消除戒心。他已成漢使代名詞,一個坐標性人物。
“不辱君命持節(jié)不失”
張騫的功勛,被歷代歌頌。漢樂府《上之回》:“……游石關(guān),望諸國,月支(同氏)臣,匈奴服。”唐代詩人常建在《塞下曲》中寫道:“玉帛朝回望帝鄉(xiāng),烏孫歸去不稱王。天涯靜處無征戰(zhàn),兵器銷為日月光。”
清代龔自珍在《漢朝儒生行》中寫道:“漢朝西海如郡縣,葡萄天馬年年見。匈奴左臂烏孫王,七譯同來藁街宴。”
就一朝一代而言,張騫的成就主要是政治軍事成就,從漢至清的詩人看重的都是這一點。就千年歷史而言,張騫的成就,是開辟了東西方經(jīng)濟與文化交流。
就一朝一代而言,他兩次出使西域后,漢朝才開始與西域各國友好往來。他逝世后,漢朝在西域設(shè)郡管理,大派使節(jié),出使者多則數(shù)百人少則百余人,都打著博望侯旗號,漢代與西域外交第一個高潮開始到來。
他兩次出使西域后,漢朝才積極經(jīng)營西域,先后在河西走廊設(shè)酒泉、武威、張掖、敦煌四郡。之后有細君公主和解憂公主先后嫁入烏孫,維系兩國友好。又在新疆多地屯田,設(shè)西域都護,自今巴爾喀什湖以東、以南的廣大地區(qū)都成為西漢疆域。
就千年歷史而言,張騫出使西域后,中國傾國力向西拓展,打開了中國與中亞、西亞、南亞、歐洲等國交往的大門,構(gòu)建了漢朝東西方國家交往橋梁,為世界文明與進步注入了新的活力。無數(shù)新奇的商品、技術(shù)與思想源源不斷地流轉(zhuǎn)于歐亞,大陸間貿(mào)易溝通變得規(guī)則有序。后來開通的海上“絲綢之路”,以至于唐三藏西游、鑒真東渡日本、元代王大淵航海、明代鄭和下西洋,等等,都是在張騫出使西域的影響下出現(xiàn)的。
在中國外交史上,張騫也是個奠基者。
張騫出使,昭示中國是第一個與西方主動表示友好的東方國家,展示出積極主動的國家形象。他作為中國第一個出使西方外交使節(jié),建構(gòu)了友好誠信的外交實踐與理論。
作為外交家,他創(chuàng)立了中國外交活動的基本準則,持節(jié)不失,維護國家利益。他首次出使歷時十三年,被匈奴關(guān)押起來,又嫁匈奴美女給他,可稱軟硬兼施。他不惜犧牲個人利益及生命,也要堅守國家利益。他在外交活動中又機智靈活,能言善辯,不亢不卑,敢冒險抗爭。
在友好誠信上,他身體力行。他兩次出使,都對西域人夸說漢朝廣大富有。西域使節(jié)們是半信半疑的。他把使節(jié)們帶回漢朝后,組成考察團,讓他們看漢朝國土廣大,市井繁榮,倉庫府藏豐足。這些人眼見為實,回國后“其國日益重漢”。
張騫的成功,還在于他得到了漢武帝的充分信任與支持。“鑿空西域”,可以說是他與武帝共同完成的,因此,有學者稱其二人為光耀絲路的“雙子星座”。
而要贏得武帝的信任,并非易事。
張騫首次出使回來向漢武帝匯報,漢武帝并未相信,隨即派他隨軍出征,實地驗證其信息無虛才封他為侯。張騫二次出使西域后,派了很多外交副使出使各國,一年后副使們帶著各國使節(jié)歸漢,漢武帝再度驗證信其所報不虛,其資訊全是實地踏勘所得,才拜其為外交大臣。